槐花，槐花，快快长大

• 我是禽兽，我是禽兽，我是禽兽。

• 但实际上这篇是我写过最纯洁的了orz
  

  春刚过，风里还带着点料峭。胡皓康坐在门槛上，冷风里夹着袅袅的清香，他吸了吸鼻子，拍拍身往外走。

  胡军一掀帘子，问道：“康儿，你去哪儿？”

  胡皓康头也没回，说了一句：“我去散散步。”

  胡军哭笑不得，在后面嘱咐了一句：“早点回来休息，下午还有任务呢！”

  小伙子已经跑远了。

 

  脚上带着尘土，黄沙细细的扬起，连绵千山倒退，胡皓康顺着香气一溜烟跑到了槐树林边上。

  凤舞槐花入山色，一串串槐花重叠悬垂，皱缩卷曲，缀满枝头。

  胡皓康顺着枝桠迅速的攀爬上去，扒在树干，用脚试探着踹了踹最近的延伸出去树枝。

  还挺结实的。

  胡皓康勾着腿，坐了上去。

  有点像一个秘密基地，周遭芳香四溢。胡皓康抿着嘴笑起来，伸手够了一串槐花。像丝绸似的，胡皓康含了一朵在嘴里，轻轻咬开，清爽绵长。

  槐花特别好看，捏在手里也软绵绵的。

  胡皓康想起来一个人。

  他叫诺一，胡皓康悄悄给他起了个外号叫“小糯米”。

  像糯米团子一样可爱。

  看到槐花的时候，他又觉得诺一很像槐花。黄沙细土也掩不住男孩子秀气的脸蛋，像妈妈童话里讲的小天使。

  好像这世间美好的东西都像他。

 

  胡皓康开小差的时候，树干轻轻摇晃了一下，抖落了不少槐花。

  胡皓康低头一看，是诺一。

  诺一扒着树干，仰着头看他，撒娇似的说：“康康哥哥我也要上去。”

  胡皓康皱了皱眉：“不行，这儿太高了。”

  诺一鼓着脸颊，一遍一遍的叫：“康康哥哥……”

  “真烦。” 胡皓康说。

  诺一吸了吸鼻子，好看的唇微微撅起。

  唇红齿白的小糯米团子。

  胡皓康故意不看他。

  诺一折腾累了，知道他的康康哥哥是不会理他的了，泄气的靠在树上，垂着头。

  

  过了一会儿，树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，

  一只手伸在眼前。

  胡皓康一本正经地说：“呐，你小心点，我抱你上来。”

  诺一咧嘴笑了，眼睛里聚集的雾气瞬间融化。

  

  诺一牢牢地抱住胡皓康的脖子，胡皓康把他报上Y字型的树杈中央，嘟囔着说：“你小点力，我要被勒死了……”

  诺一侧过头看胡皓康红彤彤的耳朵，咯咯地笑了。

  胡皓康小心翼翼的把他放在了枝桠最粗的地方，警告道：“你千万别乱动，掉下去很痛的。”

  诺一晃了晃两只腿，忙不迭的点头。

  胡皓康想想还是不放心，用手环住了他。

  小糯米顺从的靠在他小小的肩膀上，中二男孩胡皓康瞬间有了一种肩负重任的感觉。

  诺一喋喋道：“你看过孙悟空么？孙悟空好厉害呀，我觉得康康哥哥和孙悟空一样……有你在，我就什么也不怕了……”

  胡皓康顺手给他拽了一串槐花。

  诺一放进嘴里一朵，一边吃一边笑，清冽的香气似乎更浓了。

  胡皓康说：“好像你吃的更香。”

  诺一的眼睛弯弯，笑着说：“真的么……哥哥你要不要尝一尝？”

  胡皓康一愣，想起了诺一的“法式热吻”。

  诺一搂住他的脖子，唇齿微启，小扇子似的睫毛轻轻翕动，在牛奶般的肌肤上落下一小块阴影。

  像索吻的小天使。

  

  不就是……法国人的礼仪么？

  胡皓康轻轻吻了上去，礼尚往来嘛，语文老师教的。

  春风吹起十里槐树林，花瓣落在松软发梢上，落在轻颤的睫毛上，落在他环着他的手上。

 

  后来的后来，胡皓康穿着西装，打起领带，觥筹交错之间有人问他，这道糯米丸子好吃不，国宴大厨做的。

  胡皓康鼻尖泛起那年春天里最甜的槐花香，他说，我尝过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糯米丸子。

  你们都不知道。

  七岁那年，槐树林的秘密。

 

  晚上回家之后，胡皓康背着手又晃荡出来了。

  他有点想闻那些槐花的香味，又有点想那个糯米团子。

  村长说，这是最后一次旅行了。

  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他了？

  

  诺一正坐在树下等他，看到他来了，熊抱着挂在他脖子上。

  胡皓康干脆把他背起来，转了个圈。

  “你怎么这么晚还出来？”

  “我……我跟我爸爸说来找你玩……”

  胡皓康对这个答案很满意，把人又给抱上了树。

  月光像锦缎一样铺撒下来，诺一的眼睛里盛满了月光的水。

  胡皓康用手遮住他的深潭一样清冽的眼睛，诺一眨眨眼，长长的睫毛划过胡皓康的手掌心。

  有点痒。

  两个人对着莫名的笑开了。

  诺一说：“我觉得肯定是观音菩萨叫我遇到，遇到康康哥哥的……”

  胡皓康用手拨开一串一串密密匝匝的槐花：“村长说这是最后一期了。”

  “我下次把金箍棒带来给你……给你看……”

  “我们有可能见不到了。”胡皓康说着说着，鼻子有点酸。

  诺一这才从孙悟空的想法里拔出来，晃了晃胡皓康的手，嗫嚅道：“可是我还想和康康哥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啊，为什么我们见不到了……”

  说着说着，眼里雾气浓浓，像小鹿一样湿润的眼睛。

  诶诶诶，胡皓康拍拍他的肩膀，说不会的。

  怎么又反过来劝你了。

  “我，我想我可以去你家找你。”胡皓康安慰道。

  诺一揉揉眼睛，抽抽搭搭的点头：“你要来找我啊。”

  “嗯。”

  胡皓康轻轻给他念一首奶奶说过的老歌谣：“槐花，槐花，快快长大……”

  诺一抬头看他，大大的眼睛湿漉漉的：“长大就和康康哥哥在一起。”

 

  不远处传来刘烨和胡军的呼喊声，诺一抬眼看到他们，吓了一跳，身子往前一倾，刹那之间滑了下去。

  两位大人瞬间吓得不敢呼吸。

  胡皓康拉住诺一的同时，自己也栽了下去，他只记得牢牢的抱住诺一，把自己垫在底下。

  “哐当”一声。

  胡皓康的眼前是漫天落下的槐花。

  他听到诺一的哭声，听到爸爸和叔叔的着急的呼唤。

  有一只小手一直牢牢的拽着他不放，手心里是一串槐花。

  真烦，别哭了啊。

  他想，你没事就好啊，别哭了，一点都不想听见你哭。

  话卡在嗓子里，没说出来，就失去了意识。

 

  

  十七年后。

  助理在外面已经急疯了，在楼底下就叫：“刘诺一你有完没完！这是你第一次参加国内的晚宴你可长点心别迟到行么？”

  眼瞅着刘诺一把柜子都快给掀了，霓娜悄悄开了一个门缝问道：“你到底在找什么？”

  刘诺一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，说道：“我之前买的那款香水呢？”

  霓娜眨眨眼睛：“就从法国带回来的那款？也不是什么大牌子嘛，我就试了一下，味道不错，持香不够，我说……诶？”

  刘诺一跟一阵风似的，打开他妹的房门，把那款香水给拎走了。

  这时候刘诺一脸色才微微好了一点，翘起嘴角跟他姐说：“其他事儿都行，你可别再碰它了，真跟你玩命啊。”

  “嘿……”霓娜在他身后嘟囔着，“可以嘛，对妹妹都这么狠了。”

  助理跳脚到就差自刎的时候，刘诺一捯饬着发型出来了。

  “我说……”

  “走啦走啦，不要生气，小助助……”

  “谁叫小助助啊，我说了叫我大名……”

  车里有股淡淡的素雅清香。

  助理吸了吸鼻子，问道：“什么味儿啊，槐花吧？”

  刘诺一不自然的挪了挪身子，接话道：“你知道？”

  助理说：“我姥姥家种这玩意儿，香得很，你听过那首歌谣不，‘槐花，槐花……’”

  “槐花，槐花，快快长大……”

  刘诺一低头看手腕，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浅痕，是五岁的时候被槐花树枝桠刮的。

  把车停好之后，助理和他一同走进去，来来往往不少熟悉的大咖，助理打趣道：“说起来你也算一线明星了，五岁那年就家喻户晓了。”

  刘诺一乐了：“得了吧，出国读书人家都知道我五岁那熊样。”

  助理看了一眼名单，问道：“好像当初和你一起录制节目的，就那个胡军的儿子也来了？这两年他算是中戏里出挑的小生了，不过走的都是正剧路线就是了。”

  “是，不过拍完之后就没来往了，我爸和他爸……”

  刘诺一身子一僵。

  “诶，我说……”

  远处胡皓康正在低头和邻座的人说话。

  刘诺一大步走过去，助理低声跟他说：“哥儿，你同手同脚了喂。”

  他站在他面前。

  胡皓康身材修长，剑眉星目，一如儿时般自带气场。

  他看着眼前的美丽的混血少年，有些陌生。

  刘诺一在一片尴尬之中，握住胡皓康的手，他笑着说：“康哥，好久不见，我是诺一啊，小时候一起拍爸爸去哪儿的。”

  胡皓康眨眨眼睛，恍然的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小子越长越好看了。”

  刘诺一顺从的坐在他身边。

  那么近，又那么陌生。

 

  刘诺一跑到洗手间的时候，深深吸了一口气，晚宴上胡皓康的礼貌的疏离让他有些喘不过来气。

  早就料到了啊，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。

  眼泪扑啦啦的掉了下来。

  刘诺一捧住脸颊，低声呜咽。

  流水带着槐花香气缓缓散开。

  手腕被人拉住，身边的人有些不耐烦地说：“别哭了。”

  刘诺一身形一怔，扭头看见胡皓康皱着眉拉住他的手。

  胡皓康用手捂住诺一湿漉漉的眼睛，缓缓翕动的睫毛扫过他的掌心，有点痒。

  刘诺一失了魂一般，用手指轻轻触碰胡皓康的后脑勺。

  一块微小的凸起。

  “是那年……是那年你救我……”

  胡皓康闷声“嗯”了一句。

  他抬起少年青白色的手腕，轻轻嗅了嗅：“挺好闻的。”

  刘诺一的眸子轻轻弯起来，嘴角上翘。

  笑容里带了那年最清冽好闻的槐花香。